少女自花厅内退出来时,因夜色昏沉,一时未曾留意脚下台阶,险些跌了一跤。
幸而青梅及时搀扶住她,见少女面色微有些难看,不由得低声问询。
“姨娘……这是怎么了?”
杜若阖上双眸,复又睁开,唇角缓缓勾勒出一抹虚浮的弧度,笑意轻且浅。
“无妨……只是闻见酒气有几分难受。”
不待婢子追问,她轻吸一口气,低声吩咐道,“回去歇息吧。”
晚间,夜深人静。
少女蜷缩在榻上,静默地翻了个身,缓缓睁开双眸,眼底有一滴泪,悄悄滑落。
她是出身低微,不堪般配郎君……可这样的话是从郎君口中所说,即便是逢场作戏也罢,怎能不叫人伤怀……
次日一早起身,却见青年难得这样清早过来,留在小院落内陪她用过了早膳。
乔越也知昨日之言伤人,只温缓地解释道:“……昨日之言,只是权宜之计。若娘不必往心里去。”
杜若指尖攥着一双筷子,夹了一块青笋,往唇齿间放,她细细咀嚼着,柔顺地应和一声。
“妾身明白的。”
饭后,她送乔越出了院落,直到望不见那道挺拔身影了,方才缓缓回身,慢吞吞地走回房中去。
即便只是权宜之计,她心里也清楚,二人之间的身份天差地别。
青梅拿了一些城中巧衣坊所制的新裙回来,见她又坐在窗下绣花,不由得摇头笑劝道。
“姨娘如今是乔府的女主子,哪里还用得着自个亲手做这样的活计?”
闻言,杜若微微晃神,不留神尖细的针尖便戳入自己掌心,冒出一滴血来。
她很快抹去,半晌却忍不住低声问她。
“你说……郎君若是一直遇不上合适的主母,会不会将我扶正?”
这也只是一点她的臆想罢了。闻言,青梅瞪大双眼:“姨娘……”
她几乎想也不想地摇摇头否决了这个想法。
“不是奴婢泼凉水……姨娘,这恐怕是不可能的。”
是了。她唇角弯起一抹苦涩的弧度,心中微微叹息。
她也清楚,这是不能的。
又过数月,南国京城来了书信,是那位乔吟娘子的亲笔。信中言说即将嫁予南国天子为后,邀请兄长前往京城观礼长住。
乔越并未思量多久,一来他也放心不下跟妹妹相隔甚远,二来北国气候寒冷并不适宜他。
于是很快便收拾东西启程南下,府宅中奴役并不算多,轻车从简,没过几日便到了京城之中。
帝后大婚那日,杜若也参加了喜宴。她身为被封为玉山侯的乔越身旁唯一的女人,着一袭浅粉色罗裙,发丝被轻轻挽起,妆点妍丽而低调,沉默地跟随在青年身畔。
目送新娘子出了房门,她一时还有几分出神,发髻间落下一道温柔的触碰,替她将耳畔松散的发丝挽上去。
“怎么了?”乔越许是见她半日不吭声,不免关怀一声,“可是哪里不舒服?”
平心而论,乔越待她也算得上是不错了。杜若的确有些不适,自打搬迁移居以来,她便觉得心口有些郁闷,胃口也不怎么好了。
只是如今正忙乱之际,小半个月以来她还未曾来得及寻大夫诊脉。
想着许是舟车劳顿,也属常事,她并未在意。
少女垂下眼睫,轻轻摇头,“妾身没事。”